血淚鑄加拿大交通大動脈 5年逾4000華工魂斷異國

　　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已經平穩(wěn)地運行了一個多世紀，遙想當年，在鐵路沿線修路的五邑籍華工吃不飽穿不暖，在惡劣的施工環(huán)境中，傷亡事故頻發(fā)，數(shù)千名(廣東)五邑籍華工獻出了自己的寶貴生命，五邑籍華工用血汗和淚水鑄成了貫通加拿大的交通大動脈。

　　工作艱辛，待遇極差

　　雖然工作環(huán)境異常艱險與惡劣，但這些日夜奮戰(zhàn)的五邑籍華工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與相應的生活保障，這曾引發(fā)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抗議。

　　毋庸置疑，血汗與淚水交融在他們的筑路生涯中。

　　加拿大卑詩省著名華僑史研究專家蔡小珊教授說：“華工們的生活待遇太差了?！备鶕?jù)蔡小珊教授的研究，五邑籍華工的待遇極差主要表現(xiàn)在六個方面：干的是最累、最危險的工作，但工資很低；住宿條件十分簡陋，相當擁擠；飲食單調、生活環(huán)境惡劣；消費權利被限制，不得不高價消費；醫(yī)療得不到保障；工作朝不保夕。

　　華工做的是最累、最危險的工作，比如清掃路基、用火藥開山等，但是工資確實是最低的。華工的工資是1.00加元每天，一天工作8小時。而其他國籍的勞工(尤其是白人)工資是1.50加元每天，1882年因為缺乏勞工，白人的工資更是加到1.75—2.00加元每天。更甚的是，華工的工資中，每元里的30分都會被扣除，用來償還他們來加拿大的路費。實際上，華工一天的收入只有70分。還有，他們不是每天都有活干。冬天地皮冰凍了，不可以翻土、挖泥，他們不能干活，也就沒有工資。此外，華工如果因病無法工作的話，也拿不到薪水。

　　華工的住宿條件十分簡陋，相當擁擠。華工們在帳篷或睡袋里睡覺，沒有床鋪、浴室和廁所，澡堂和馬桶則在營地外，非常不方便。隨著鐵軌越鋪越長，華工們不得不轉移到另外的營地去。搬遷時，華工們常常要帶著帳篷、生活用品等，徒步40多公里去下一個營地。而白人勞工住的是宿舍，屋內的各種生活設備比較完備。

　　華工的飲食單調、生活環(huán)境惡劣。華工們的主要食品包括米、蔬菜和三文魚，由鐵路公司提供。但是，供應糧食的承包商是聯(lián)昌公司(招募華工來建筑鐵路的公司)，該公司的供應時常貨不對板，短斤缺兩，不夠糧食吃的華工就不得不自己另外掏錢去買糧食。1881年5月1日的加拿大《殖民日報》曾報道：住在耶魯溪附近第17號營地的華工發(fā)現(xiàn)，供應給他們的大米和糖都缺斤少兩，每袋少了5至8磅。這事曾引起華工們的抗議。

　　華工的消費權利被限制，不得不高價購買生活用品和糧食。如果華工需要購買日用品、衣服、鞋子，或是自己愛吃的糧食，他們只能在鐵路公司的雜貨店里購買，但價格比其他雜貨店的要貴兩三倍。例如，華工常食用的大米，鐵路公司的價格是9分/磅，而舊金山或其他商店的價格則是4分/磅；華工所穿的工裝褲，鐵路公司的價格是$1元/條，而舊金山或其他商店的價格則是50分/條……

　　華工的醫(yī)療得不到保障，一旦生病了常常得不到治療。雖然鐵路總部和利頓分部都設有醫(yī)務所，勞工們(包括華工)生病了，醫(yī)務所的醫(yī)生和護士卻不會給他們治療，醫(yī)務人員只照顧在工地上受傷的勞工。鐵路公司指定麥爾連醫(yī)生(Dr. McLean)為在工地上受傷的華工料理，但沒有看到他治療華工的報道，只看到他為遇難的華工簽死亡證的報道。根據(jù)加拿大《內陸哨報》和《殖民日報》報道：1883年2月1日，耶魯鎮(zhèn)附近的第14號營地，至少有6名華工因受壞血病的折磨而死去。同月，在希望鎮(zhèn)附近，又有7名華工死于壞血病。

　　華工的工作朝不保夕，隨時有被解雇的危險。假如白人管工不滿意華工工作的速度或質量，華工隨時會被解雇。1883年5月，太平洋鐵路施工至利頓附近，在浩踢爾(Hautier)施工站負責28營的管工格爾利(J. Gray)對兩名華工的工作表現(xiàn)不滿意，于是開除了他們。當時，這一開除事件曾引起很大的騷亂。

　　冬天生火取暖遭拒

　　加拿大異常寒冷的天氣，給出生在珠江三角洲的五邑籍華工帶來了平生未嘗過的痛苦滋味。蔡小珊教授告訴記者，加拿大卑詩省夏天的平均溫度是35℃，冬天的平均溫度則是-2℃，每年10月底就開始打霜，接著就是下雪。

　　當年，在寒冷的山谷里，在看不見村莊、看不見商店也看不見親人的地方，勇敢的五邑籍華工使用著簡陋的工具，進行著打石、爆破、五金打磨、伐木、筑橋等各種艱苦的工作。懸崖深谷里的勞動，考驗著這一大批從太平洋彼岸招來的廣東五邑籍華工。

　　眾所周知，廣東是很溫暖的地方，很多人習慣穿拖鞋，不習慣穿靴子。所以，剛來到加拿大時，五邑籍華工沒有靴子。天氣變冷后，他們只好把裝土豆的麻袋撕成布條，將腳裹得又大又笨，而鐵路公司不提供任何勞動服裝、手套和靴子。在深山荒漠中露天工作的五邑籍華工只好在營地燒柴取暖，并煲水泡茶來保溫。寒冬時節(jié)，五邑籍華工們?yōu)榱松嫦氯ザ坏貌贿@樣做，這些取暖方法在他們的家鄉(xiāng)是最常見不過的了。但是，這樣的取暖方法竟然被管工拒絕了，這當中的辛酸，不是文字所能表達的。

　　因為管工拒絕華工煲水泡茶，曾引發(fā)以下一次罷工事件——

　　1882年11月30日，加拿大《內陸哨報》報道稱：一組在尼寇敏(Nicomin)施工的華工“拆卸和收起他們的帳篷，‘不干了！’”事情的起因是白人管工拒絕華工們在山坡生火取暖，以及煮水泡大壺茶取暖。該報道繼續(xù)寫道，“在這么多變的氣候下，要想讓這些中國人承受這么寒冷的天氣是不現(xiàn)實的。”

　　5年間4000多名華工喪命

　　因住地離工地很遠，華工們每天要步行往返幾十公里，而工作時間每日達10小時。當時，沒有挖掘機等現(xiàn)代機械，華工們全靠人力，在懸崖峭壁上打炮眼、放炮崩山，或者用鐵鍬、鐵鎬修路，將鐵軌扛到路基上鋪好，再一錘一錘地把道釘敲進鐵軌中，這些艱巨的工作都是在極為艱險的條件下完成的。勞累過度，營養(yǎng)不良，加之醫(yī)療條件太差，經常有大批華工死亡。

　　落基山脈的崇山峻嶺與咆哮的弗雷澤河，為太平洋鐵路西段沿線的施工帶來巨大的困難，許多路段都是在懸崖峭壁上活生生炸出來的。華工們用繩子攀登懸崖，在山中修路，有時候繩子斷了，他們就會掉下谷底摔死，但是鐵路還得繼續(xù)修下去，于是就不斷有華工失去性命?！扒r萬壑創(chuàng)新路，鐵路華工淚斑斑。”據(jù)加拿大太平洋鐵路承包商翁德唐克在皇家委員會上所做的保守估計，在鐵路施工期間，至少死了600名華工，即每英里死4名，另一說法為1500名。

　　據(jù)加拿大《環(huán)球華報》報道，五邑籍華工承擔了西段鐵路，特別是雷夫斯托克(Revelstoke)至溫哥華的400公里，在這一工程中，不少人死于爆破、塌方、暴風雪、疫病，甚至被出沒于深山荒嶺中的灰熊等兇猛動物吞噬……如在1882年的一次塌方中，就有幾十名臺山籍華工被壓死。1884年，有2000名華工死于壞血病。在修筑鐵路的5年間，有4000多名華工喪失了生命，此外，還有成百上千的筑路工人在鐵路修通后無錢回國而漂泊異鄉(xiāng)。

　　有人說，弗雷澤河谷每一英尺的路基下埋有一名華工的尸骸，這里有“死亡河谷”之稱，這句話絕非夸大其詞。1890年，加拿大維多利亞中華會館從弗雷澤河谷收殮到300具華工尸骸，并把它們運回中國安葬。

　　1938年，加拿大維多利亞華人慈善協(xié)會曾收集1000多具華人尸骸裝運回中國。

　　2006年，加拿大總理哈珀為當年向華人鐵路工人收取“人頭稅”道歉的時候，卑詩省的華人媒體為這段歷史總結的數(shù)據(jù)為：“1880年(光緒6年)，鐵路公司在廣東省聘請了5000名工人，亦在加州聘請了7000名華人?！币簿褪钦f，前后聘請了1.2萬名華工。其中，第一批從廣東跨海而來的5000名工人在修完西部這一段鐵路之后，只剩下“1千5百人”。也就是說，僅僅在修建鐵路的西部路段，就已經有3000多名華工喪生。這還沒有計算從廣東跨海到加拿大的海上旅途中死去的華工人數(shù)，現(xiàn)實絕對比任何歷史書上的數(shù)字都要殘酷。

　　在修筑加拿大太平洋鐵路期間，成千上萬的五邑籍華工書寫了一部可歌可泣的血淚史。正是他們的鮮血與淚水，伴著鐵軌，鋪成了這條促進加拿大統(tǒng)一和推動加拿大經濟繁榮的交通大動脈。

　　蔡小珊教授認為，五邑籍華工修筑加拿大太平洋鐵路的事跡是功不可沒的。他們付出了艱苦卓絕的努力，接受大自然的挑戰(zhàn)，克服惡劣的環(huán)境，甚至是獻出寶貴的生命，替太平洋鐵路公司在卑詩省修成鐵路，把加拿大東西海岸之間的各省連接起來，他們的事跡是加拿大、中國和華裔的一頁重要的歷史。

　　相關新聞

　　2000名華工寒冬被遺棄

　　蔡小珊教授提供給記者的2015年5月15日出版的加拿大《明報》上，報道了在1883年至1884年的寒冬季節(jié)里，2000名華工被鐵路公司遺棄在利頓附近的鐵路旁一事。

　　從20世紀80年代起，加拿大人伯尼·范德里奇就致力于收藏與華人歷史有關的文物，并尋找華人遺跡。根據(jù)伯尼的研究，1883年至1884年，利頓經歷了史上最為酷冷的寒冬之一。當時，鐵路公司曾經將2000名鐵路華工遺棄在當?shù)?，任其自生自滅，華工們只好在石堆下生活，每日靠早上日出時的一丁點兒溫暖，并撿食河邊的死魚，熬過寒冬。

　　根據(jù)伯尼的考究，2000名華工在寒冬被遺棄的地方，是利頓附近的Spences Bridge。伯尼說，當時太平洋鐵路公司從中國運來數(shù)以千計的華工修筑鐵路，但在1883年至1884年的冬天，由于天氣寒冷，工程無法進行，公司就將2000人暫時解雇，一分錢工資也不給，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一名當時經過該處的旅行者在游記中寫道，他看到數(shù)百名華人在Spences Bridge的一處鐵路旁挖壕取暖，上面堆了一些石頭擋風。伯尼說，一般來說，在地下四(英)尺左右，溫度就可以保持恒溫，這個方法也是原住民用了幾千年的，所以不排除有原住民教導華工挖壕取暖。

　　伯尼估計，華工會選擇在該地點過冬，是因為該處的北面有山擋住寒風，而駐扎營地河流的對岸，是正東日出的地方，在營地能第一時間吸收陽光取暖。

　　當年，許多華工靠撿拾沿河的死三文魚充饑，或從附近的農莊偷食物撐過去，而奇跡般地，大部分人都熬過了這個史上最冷的寒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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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人到加拿大謀生以臺山人最早、最多

　　中國人到加拿大謀生，以五邑人，尤其臺山人最早、最多。1858年6月，首批華工數(shù)百人就由美國加州進入維多利亞，在弗雷塞河下游金礦區(qū)“挖金”，其中臺山籍華僑占了90%。

　　到19世紀80年代，由于修建太平洋鐵路，以臺山人為主體的五邑華僑急劇增加：1884年加拿大華僑中幾乎有2/3來自五邑地區(qū)，臺山人又占其中的1/3。納奈莫的華僑60%是臺山人；奎斯納爾溪溪口的華僑3/4以上是開平籍人，利頓的華僑1/2以上是新會人。至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在加拿大的臺山籍華僑約占華僑總數(shù)的45%。如果加上開平、恩平和新會3地(鶴山人極少)，比例估計高達七八成。

　　100多年來，四邑話是北美華人社會通行的“唐話”、“普通話”，各地唐人街是四邑鄉(xiāng)音的“天下”。(文/陳淑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