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管家”季海波:致力于泰順非遺的挖掘與保護

原標(biāo)題 近三十年致力于泰順非遺的挖掘與保護 “非遺管家”季海波
浙江在線3月15日訊(浙江在線記者 黃慧仙 王艷瓊)溫州泰順,一座浙南山城,居然藏著6項國家級非遺,15項省級非遺,更有三座百年廊橋。山城間,長年奔波著一位有點傳奇的非遺人物。
他就是不久前當(dāng)選為“中國非遺年度人物”的季海波。此次評選共有兩位浙江籍人士入選,另一位是作家馮驥才。
“這里的每個山頭我都熟,哪里有可用的橋木,我都記在心里。”沿著盤旋的山路,季海波開著車嫻熟地拐過一個個山間彎道。
季海波前年就任溫州市非遺保護中心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泰順工作,近30年間,從民風(fēng)民俗的紀(jì)實攝影,到泰順縣非遺挖掘與保護,泰順的村村落落他都走了個遍。
細數(shù)起來,這些年,由季海波組織發(fā)掘和申報的各級非遺項目共150項。如今,泰順有國家級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6位,省級24位,市級65位。這在一個縣域范圍內(nèi)還是很少見的。
對非遺工作者來說,從原始的非遺線索到一個成熟的非遺項目,申報者須清晰了解其主要內(nèi)容、傳承情況、歷史意義等脈絡(luò),長期的田野調(diào)查、反復(fù)走訪必不可少。“泰順山多,非遺的分布又分散,給非遺工作的開展添了不少阻力。在季海波申報項目的頭幾年,尤其艱難?!碧╉樋h非遺保護中心主任鮑厚濟說。
在泰順縣非遺保護中心成員林宗義眼里,季海波是個“性情中人”。
“不管什么時候,他腦子里有了主意,就會到我們家里來,叫我們和他一起去單位加班?!绷肿诹x笑著說,剛開始會有些不適應(yīng),但時間長了,也就漸漸習(xí)慣了這種工作模式。
“非遺傳承人每天都有可能逝去,我們只有不斷去記錄,保存下文字、影像資料,才有更多希望保護非遺?!痹诹肿诹x的印象中,這是季海波在泰順縣非遺保護中心工作時常說的一句話。“每次挖掘到一個好的非遺項目,季海波總是像發(fā)現(xiàn)了寶一樣,一個月五六次地反復(fù)走訪傳承人,開展田野調(diào)查?!?/p>
站在泰順縣嶺北鄉(xiāng)上洋村的泰福廊橋前,季海波依然記得十多年前在橋梁上看到“民國38年 繩墨董直機”幾字時的心情。那是他們第一次在泰順發(fā)現(xiàn)木拱廊橋傳統(tǒng)營造技藝傳承人的線索。
這些年來,季海波是董直機家的常客。他說,拍攝記錄,又看著老人收徒、建橋、傳藝,將一門原本隱匿于山野鄉(xiāng)間、行將消逝的技藝傳承了下來,便覺得這些走過的路都很值得。
他也記得,2018年4月間,他坐在94歲的木拱橋傳統(tǒng)營造技藝國家級傳承人董直機床頭的情景。當(dāng)時老人幾乎已不能說話,握著他的手,良久才說出一句“后會無期了”。那是他與老人的最后一面。
季海波出生在泰順縣的一個傳統(tǒng)手藝人家庭。他們一家都與非遺頗有緣分。父親季桂芳是國家級非遺項目提線木偶戲代表性傳承人,母親張月員則是浙江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泰順車木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從事木偶雕刻及彩繪技藝的姐姐季天淵也在去年入選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傳承人名單。
季海波的一大愛好是攝影。身形壯實的他經(jīng)常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有著幾個大口袋的防水綠色外套,單肩挎包里常年揣著個相機。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是一位非遺工作者,倒更像是個攝影記者。
從上世紀(jì)60年代到2016年8月,季海波的鏡頭曾無數(shù)次記錄下各種距離、角度下的廊橋。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些出于興致拍下的照片,之后竟能派上用場。
2016年中秋節(jié),臺風(fēng)“莫蘭蒂”來襲,溪流暴漲,薛宅橋、文重橋、文興橋3座國寶級廊橋被洪水沖垮。所幸,在全民救橋的熱潮中,不到半個月,三座被毀廊橋90%以上的大中構(gòu)件都奇跡般地找了回來。
但一個嚴肅的問題擺在了季海波和文物工作者的面前:按照文物保護的慣例和法規(guī),古建筑一旦被毀,是不能在原址重建的,因為重建通常是再次傷害。
這些由全縣人合力撿回的木構(gòu)件就這樣白白閑置嗎?這三座廊橋只能成為泰順人記憶中的遺憾嗎?幾日間,季海波的頭發(fā)一下子白了不少。
洪水退去的第七天,國家文物局在當(dāng)?shù)卣匍_匯報會。季海波從廊橋清理現(xiàn)場趕來,作了10分鐘的匯報,還穿著來不及換下的高筒雨靴和濺著泥漿的衣服?!霸谔╉槪覀?nèi)窬葮?,懇請國家文物局同意讓我們修?fù)廊橋。”季海波說。
國家文物局、省文物局的專家經(jīng)過現(xiàn)場勘察、評估,最終將三座沖毀的廊橋鑒定為“被迫自然落架”,并應(yīng)允了泰順人的請求:三座橋準(zhǔn)予原址修復(fù)。
季海波拍攝的照片此時派上了用場。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有時為了契合照片中橋上的一塊黑色石頭,他甚至?xí)谝欢咽^里仔細挑揀比對?!盀榱吮M可能達到和照片上的橋臺樣子一致,薛宅橋的橋臺返工了3次,文重橋返了5次,橋臺修砌工人都被我‘氣’走了幾批?!奔竞2ㄐχf。
那一年,季海波每天都要往返于三座橋的施工現(xiàn)場,與施工隊、傳承人商量、核對各種各樣的修橋細節(jié)?!耙贿呎鐒e一邊修復(fù),橋臺修復(fù)只花了3個月,甄別卻整整用了6個月?!奔竞2ǜ嬖V記者。
“季海波會打印很多照片給我們看。”在帶隊修復(fù)文興橋的木拱橋傳統(tǒng)營造技藝傳承人曾家快眼里,這個既非木匠,又非古建專家的人,提出的意見卻并不業(yè)余。正因為此,他倆在修復(fù)過程中,常常能“聊到一起”。
正是在這樣日復(fù)一日的細節(jié)“苛求”中,2017年10月,泰順三座國寶級廊橋終于完成全面修復(fù),并于2017年12月16日舉行圓橋儀式。
季海波說,非遺就是生活,它在傳播傳承的過程中不斷被創(chuàng)造,這就是非遺的“活”。
說到這里,他執(zhí)意帶我們?nèi)ンw驗大安鄉(xiāng)大丘坪村的手工制陶。走進這個土陶文化村,一座座古民居分布在四方形大田兩側(cè)。在村中的土陶傳習(xí)區(qū)一間名為“陶制作技藝體驗區(qū)”的房間內(nèi),28個土陶制作體驗位上配套齊全。在這里,游客可觀看土陶制作電教片,然后在師傅的指導(dǎo)下,體驗取土、拌土、拉坯等工藝。
但幾年前,這里卻還是一幅全然不同的“慘淡”畫面。
大丘坪村有著上百年的手工制陶歷史,主要制作大缸、陶瓶等大型土陶制品。“當(dāng)土陶不再是人們生活的必需品,它的市場就變得越來越窄,為了維持生計,很多村民漸漸改行?!贝笄鹌捍妩h支部書記曾文膽說。
眼看著傳承百年的手藝逐漸式微,很長一段時間里季海波內(nèi)心都十分焦急。
2012年,他在村中無意間看到很多外村的年輕人向村民購買陶罐種多肉植物,一下子打開了思路?!昂尾粡母淖兺撂盏脑脊δ苋胧?,把粗獷的大陶罐改成精致的小器皿,從而拓寬它的市場呢?”
重燃熄滅數(shù)十年的爐火,需一時靈感,更少不得小流匯海般的細致與耐心?!坝运趺凑{(diào)效果好”“爐火溫度與釉色該如何平衡”……每個月,季海波都要進村四五趟;往往一來,就收到了一堆問題。
“季主任會盡量當(dāng)場幫我們解決,解決不了的,他就幫我們?nèi)コ抢镎埥虒<?。?縣級手工制陶傳承人楊宗尾說,自己已20多年沒做土陶,心里又放不下這門手藝,如今一聽鄉(xiāng)里召集,就回鄉(xiāng)來了。
大丘坪村的土陶就這么熱起來了。去年僅春節(jié)長假期間,該村就接待游客3000多人。
由點到面,以大丘坪村為起點,季海波的非遺探索在溫州鋪開。隨著一個個非遺體驗基地的建立,展演展示、普及性學(xué)習(xí)培訓(xùn)及互動體驗等多種非遺活動也走進溫州的社區(qū)和企業(yè),成為一種鮮活的文化形態(tài)。截至目前,溫州共有22個體驗基地,全年舉辦活動1553場,17萬余人次參與了非遺體驗活動。
“非遺保護工作并不是件陳舊的活兒,一路下來,它也可以是件很酷的事兒。”季海波說,“未來可做的事會越來越多,翻過一座山頭尚有另一座,但每次的翻越都是一種欣喜與安慰?!?div class="nyf7eps" id="function_code_page">